诗文库 正文
庐江四辨 其四 冶父山辨 唐 · 卢潘
出处:全唐文卷七百九十二
按图记。今冶父山在庐江东北。即左氏所谓莫敖缢于荒谷。偫帅囚于冶父。兹山是也。余按杜注及地理志荆州记。皆云冶父城在荆州。荒谷西北小城即冶父城。莫敖缢于荒谷。偫帅囚于冶父是也。庐非庐戎之地。同食异振廪之所。安得复有冶父哉。后人妄加之明矣。矧囚于城。岂囚于山乎。余按今冶父山实有铁冶。乃作此告县。更名曰冶山不疑。
杂述 其六 明末清初 · 吴嘉纪
押纸韵 出处:陋轩诗卷一
楚国有羁人,相隔三千里。
歌啸在扁舟,浦浦莲花美。
嗟我不共赏,惆怅盈盈水。
采花落月前,采实秋风里。
莲花留自看,辛苦寄莲子。
渔父辞剑赋(以济人之急取利诚非为韵) 唐 · 宋言
出处:全唐文卷七百六十二
彼子胥兮亡命江湄。赖渔父兮停桡在兹。既横流而济矣。因解剑以酬之。厚意殷勤。何惜千金之器。高情特达。竟陈三让之辞。稽其去国无途。迷津独立。前临积水之阻。后有追兵之急。踌蹰而鹤发相哀。顾盼而渔舟可入。忧心尽展。凭刳木以何虞。渡口虽遥。挂轻帆而巳及。繇是拂拭青萍。披陈素诚。念险难以知我。顾提携而赐卿。拔三尺之荧荧。波间电落。横七星之凛凛。掌上风生。叟乃莞尔兴言。支颐话志。本期浩淼以排难。讵可怆惶而徇利。酬仁报惠。诚多公子之心。害义伤廉。且异老夫之意。况乎楚令方急。严刑且陈。尽索奔亡之党。先诛隐匿之人。若以爵禄为念。荣华是亲。则械尔躬而赴国。持尔剑以防身。整棹西归。自受执圭之赏。论功北面。宁亡切玉之珍。盖由恻隐为心。艰危是济。方图散发之乐。岂假吹毛之锐。情高而俗虑难量。语罢而鸣桹忽逝。连环吐月。空临玉匣之间。一叶乘风。渐入寒烟之际。岂不以识达精微。言穷是非。弃霜刃以长往。弄云涛而不归。寂寞岩烟。沉东流之渺渺。凄凉浦树。含落日以依依。异乎义立一朝。名超万古。决云之异状徒逞。皎日之深诚不取。则知美范蠡而述鲁连。信斯人之可伍。
重阳后一日偕谭力臣同年登黄鹄矶 清 · 张开霁
出处:黄鹄山志卷七
黄鹄不飞鹦鹉死,东西滔滔大江水。
世閒那得有仙人,眼前亦复谁名士?
矶头突起新楼阁,势压高城炫丹雘。
斜阳在树树争红,风来乱叶矶头落。
城高要款白云蔼,云飞过江留不住。
晴川又厌浊尘侵,飘然直向长空去。
甲帐色凭旌旆壮,声威更借江心浪。
何处招寻鹅鹳来?但见群鸦噪城上。
大府昨朝送客回(送巴都护之荆州将军任),秋风正放菊花开。
我欲登高一凭眺,马蹄腾踔纷相催。
今与君向上头坐,指点烟波鸥鸟閒徘徊。
狂吟豪饮胡为哉,安能压倒当年崔李之奇才?
按:本集
次韵正使清明寓黄州有感 其一 明 · 徐居正
七言律诗 押尤韵 出处:四佳诗集补遗二
长程催马为登楼,小雨霏霏欲湿裘。
莫遣青春空寂寞,拟招黄鹤共遨游。
晴川芳草新添兴,落日浮云愈起愁。
辜负良辰足不惜,一生犹幸识荆州。
赠赵伯鱼 宋 · 韩驹
昔君叩门如啄木,深衣青纯帽方屋。
谓是诸生延入门,坐定徐言出公族。
尔曹气味那有此,要是胸中期不俗。
荆州早识高与黄,诵二子句声琅琅。
后生好学果可畏,仆常倦谈殊未详。
学诗当如初学禅,未悟且遍参诸方。
一朝悟罢正法眼,信手拈出皆成章。
代荀卿与楚相春申君书 唐 · 刘轲
出处:全唐文卷七百四十二
前兰陵令臣况谨奉书于相国春申君足下。前者不识事机。冠宋章。袭儒衣。以廉轴驾羸驽。应聘于诸侯。始入秦。见秦应侯。会侯方以六国啖其君。且曰。吾方角虎以斗。又何儒为。故去秦之赵。会孝成王喜兵法。方筑坛拜孙膑。欲磨牙而西。臣以汤武之兵钳其口于前。赵王亦不少孙膑而多臣。臣以是去赵之齐。会宣王方沽贤市名达诸侯间。人聚稷下。若邹子田骈淳于瞢。皆号客卿。故臣得翱翔于诸子间。自威王至襄王。三为祭酒。号为老师。然悯诸生少年。皆不登阙里。不浴沂水。各掉寸舌。得纡朱垂组。自以为高絜莫我若也。臣以乳儿辈畜之。何虞其蝎虿之为毒也。由是谗言塞路。臣之肉几为齐人所食。伏念相君与平原孟尝信陵齐名。故游谈者谓从成则楚王。衡成则秦帝。以相君之相楚故也。不然。楚何以得是名。以是去齐归相君。相君果不以臣孱固。俾臣为兰陵令。臣始下车。方弦琴调轸。欲兰陵之人心和且富。既富且教。必使三年有成。然后报政于相君。此臣效相君者希以是。不意稷下之谤。又起于左右。俾臣之丑声。直闻于执事。执事果亦疑弃臣如脱故屣。臣之去兰陵。岂不知相君之弃臣邪。臣尚念古者交绝不出恶声。臣怼楚而怨相君也哉。顷相君徒欲人之贤已。曾不知楚国前事。臣不远引三代洎春秋。今虽战国。亦不敢以他事白。直道今楚国盛衰之尤者。冀相君择焉。自重黎为火正。光融天下。鬻熊有归德。教西伯弟子。洎鼢冒熊绎。荜路蓝缕。以启荆蛮。历武文成始臣妾江汉。至庄王始与中国争伯。此数君皆郢之祖宗。而代亦称臣之术。五尺童子。羞称五伯。臣又何必独为相君道哉。然楚君但成庄而已矣。自庄而下。楚亟不竞。平王嗣位。耳目倒置。伍奢以谏死。费无极以谗用。亡太子。走昭王。污楚宫。鞭郢墓。岂不以一谗而至乎尔。下及怀王。知左徒屈原忠贤。始能付以楚政。当诸侯盛。以游说交斗。犹以楚为有人。无何。为上官靳尚所短。王怒。疏屈平。平既疏。秦果为张仪计陷楚之商于地。仪计行。秦果欺楚。是以有蓝田之役。丹徒之败。怀王囚不出咸阳。亡不越魏境。客死而尸归。至今为楚痛。岂不曰疏屈平亲靳尚而至于尔。人亦谓令尹子兰不得皭然无非。已不能疾谗。又从而惜之。俾屈生溺。离骚为之作。襄王以前事历目切骨。虽有宋玉唐勒景差辈子弟。赋风吊屈而已。又何能免王于矢石哉。今相君自左徒为令尹。封以号春申君。楚于相君。设不能引伍奢屈平以辅政。复不能拒无极靳尚之口弭。臣见泗上诸侯。不北辕不来矣。夫如是。汉水虽深。不为楚堑。方城虽高。不为楚险。相君虽贤。欲舍楚而安之也。今有李园者。世以谀媚荐宠。喜以阴计中上。根结枝布。寖为难拔。相君若不以此时去之。则王之左右前后。不靳尚。则无极。讵独臣之不再用也。前月相君聘至。跪书受命。且曰。若恶若仇。若善若师。真宰相之心。脱李园之(一作何)至。费靳方试。何害臣之不再罢兰陵也哉。敢辄尽布诸执事。而无遂子兰之非。况之望也。楚子之幸也。
杂记 南宋 · 周南
出处:全宋文卷六六九六
太祖皇帝克上党,获北汉宰相卫融不杀,以为太府卿。乾德三年伐蜀,诏伪蜀文武官并赐装钱赴阙,治行请白者所在以名闻。开宝七年下江南,赦管内州县伪置文武官员,见釐务者仍其旧。大哉,帝王之度乎!国初人物盛多,以其能天地包荒,杂用江南、西蜀人材之众也。初,绍兴十一年,金人割三京五路以和。新界长吏有前秉义知拱州者,有前武德知薄州者,有校副尉而知县令者。汉仪初复,莫不怀惭抱恨,意沮词短,无颜以见新至官吏。朝廷降赦知州县者,许令依旧,复拘收伪补告身敕劄,许诣有司批凿用印。有伪齐补授者,亦皆授给官资。人人得以隐藏恶迹,除危疑之心,而洗羞恨之咎。其后将校以功名自见者,比比皆是。高庙中兴有以哉!孝宗在位二十七年,始终用人,盖尝三变。其始也,收召山林遗弃之老,尽起海内流窜之人,或当兵权,或列谏省,或在方面。其中也,不次而用。小臣一言可采,或得超迁;列曹一事可录,未几便用。凡此十七八年,宰相岂必尽得人,台谏岂能尽举职,百司庶府岂能皆无过,然而孝宗每事求功,士大夫久用不效者旋即罢去。故碌碌庸人多不得久在位,而奸邪小人不敢行其私。淳熙十年,以孝宗有倦勤之意,每事必求审熟便安而后行。如王淮庸懦,仅仅无大过,亦不得已而用之相位。
按景祐五年十一月庚子有事于南郊,大赦,改元宝元。按运历图,盖十一月十八日南郊也。是年既改宝元,作史者便以此五年为宝元元年,《长编》遂无景祐五年,即宝元元年也,今绍运亦然。按《长编》四年丁度为内翰,八月知制诰,谢绛为契丹生辰使,《通略》是年李淑、胥偃皆为内翰,元年宋郊、王举正、郑戬皆曾为知制诰,不知此词出于谁笔,以字画考之,盖欧阳书。然景祐四年,公方为夷陵令,五年为襄州乾德令,当庆历三年冬,方拜右正言、知制诰,其去景祐五年尚有五六年也。
治平四年,京师省闱以「公生明」命赋题,司马君实司贡举。襄邑人(本开封府襄邑县,蔡京改四辅拱州,后复襄邑。)许少张(安世)时为举子,诣帘前上请云:「公生明者,公正生明。公而自明,非自明之明」。主司恶其语赘,斥去之。君实走厕回,问诸公何为而喧,同列告以其故。君实默然,谓帘外官请适来上请先辈相见,再问之,少张答如前语。君实云:「诸公不晓先辈意,所说极当,当依次第为文」。君实退与诸公言。诸公谓:「此同人上请耶!诸人方诮其上请疏谬」。君实微笑曰:「是公非上请也,乃来考试吾辈尔。今日命题公生明冷淡无体贴,如用离娄之明则便是自明之明,吾辈可不领略而去」?及得许公程文,读至依违牵制云云,抚案曰:「此非作公生明赋,乃公生明断案也」。遂为南省第一。少张廷试,复魁多士,官至都官郎中、权中书舍人,与坡仙同时。刘攽因谬举,王介甫欲窜岭外,许公与坡共救之,贬衡阳。少张迁秘监,因李士宁责官利路漕,又迁夔漕,乞地及招安南兵官杀降,坐累贬房陵倅,后归至黄州不幸,东坡解衣赙之。
靖康元年,金人长驱,将逼京师,独蔡攸得报早,先期治装,命宋㬇为东南发运。㬇,攸姻家也。假其护送,遂尽室而南,虽赀用给使无不全济。初传两宫命京亦从上皇而东,京自以午夜出城,水涩胶舟,奔卫不及,遂过拱州,实父子参商,遂不同途云。按蔡绦记,实云京在拱州乞召,愿陈计议。《长编》亦参取其说,云是时敌退,京师稍安。京求见,欲口陈灭敌之策。上将召京,会京贬命下而止。然独不载京之策安出,其说云何。其后蔡氏外孙传得其说,盖京欲决阳武埽也。按阳武,汴之畿邑。邑有博浪沙、黄河、汴河、白沟,又有阳武埽一镇。按《国史》,金人陷阳武,蒋兴祖死之。兴祖治其县,县有古博浪沙,土脉脆恶,积雨湓涌,埽且溃,兴祖护堤以免,即其地也。京之说云:「诚用臣计,敌虽百万,一夫之力可却」。盖欲决埽以浸敌也。此虽小人诡为大言以自救,然京如老盗,宿藏狡焉,容有可施用者。第败国亡家之人,天道不祐,纵有奇画秘策,决不能复成功尔。然传者云埽去京城止一舍,今以《九域志》考之,县西北去京九十里,得非埽近京而邑治远欤!
姚平仲自劫寨而遁,钦宗遣使几百辈,竟不知其所在。高宗即位,尝立赏访求。《林泉野录》不知何人所作,谓平仲实已战死。或存或亡,其说多端。顷时或传有曾见平仲于蜀青城山者,山阴陆放翁尝作诗以纪其事,斯亦异矣,岂好事者为之耶?然平仲之逃实在城下,而宣和邸报、密院劄子乃云:「京兆府廉访奏咸阳县公文,盖据魏鉴状,随姚防禦往河北宣司使唤,今月一日到咸阳县安下。至四更有排军张岊辈称不见了姚太尉,鉴即时报县尉及亲随人并印记封全解府。奉圣旨姚平仲身为统制,弃印而逃,可先次除名,令陕西诸路帅臣及提刑司收捉」。观此,则平仲之逃乃在京兆府。咸阳,永兴军属邑也。平仲方自陕西来应援,初不曾有还永兴军事。又按靖康元年立赏,有能捕平仲者,白身补承信郎,赏钱三千缗,此月指挥也。而邸报云:「臣寮上言,近岁军政不修,刑赏失当,姚平仲欲以都统制处之而弃印逃亡,不畏典刑明矣。今缘自首止降一官,臣恐四方观望,军政未易修也」。二月五日奉御笔:「平仲除名勒停,枷项蕲州编管」。观此则平仲尝自首,又非不出也。然此二报不收于正史,得非实自城下而逃,但劫寨之举不欲明言,故讳其地。平仲实不曾获,又恐人无忌惮,故又设为自首行遣之报耶?
建炎四年,巨盗钟相、孔彦舟、杨华相继蹂践荆湖间,环数州十馀县,莽为盗区。先是蔡守程昌禹提兵入援,行在道出湖北,会罢诸道勤王兵,抚谕冯康国因请以昌禹摄荆南帅。已而有诏改昌禹镇抚鼎澧,偏将邵宏渊者隶帐下,善用长刀,有关、马之勇,尝以百馀骑搴旗履锋为士卒先。是时贼党刘超自京西陆梁转寇而来,有窥伺湖南意,遂犯澧阳,逻兵四出。宏渊逼之于锁石冈,迎击走之。宏渊谓都监孙君:「今一击而却,后必再至,再至则来者必众。我军虽寡,然贼气夺矣」。遂授以己所持刀,令孙被甲驻马石冈以怖之。即驰诣昌禹,趣济师。无何贼大至,望见孙挺刀冈阜上立,东西指麾,以为实宏渊也,且惧有伏,果不敢犯,遂烧城北七里街,稍稍徙屯城西。薄暮,昌禹督众趋城。澧无守将久,百姓推慈利尉智从𤥺行郡事。诘旦,昌禹偕从𤥺自小东门乘城觇贼。贼出悍骑,舞槊诟之。昌禹失色,左右顾无应者。有桃源弓兵龚亨奋而出,众且属目,则已跃马赴之矣。昌禹遣亲吏语之曰:「汝忘器械耶」?亨振手不顾。既出,则贼策马瞋目,扬矛而前。亨出小蛮牌于髀间,槊正著牌而过。亨突身挟之而还。将士欢噪,褫衣就刑,则固一妇人,超长女也。亨自以独身挑战而得妇人,不足示武,手杀之。超愈怒,吹唇鸣鼓,尽锐攻朝天门,造钓桥高十馀丈,长二十丈。既成,引桥趣城,择死士之善战者系于其上。智从𤥺败,詈贼而死。贼蚁而登,昌禹与宏渊、龚亨自东角踏浅渡澧江奔武陵矣。贼虽下城,而民失耕凿,宿谷都尽,鸡犬菜茹无一存者。贼众饥馁,给人为粮,暴尸如京,头颅满野。惟李沙板者,乘沙板而济,因之获生者数十辈。贼既乏食,将趋桃源。未至数十里间有药山寺,寺之两旁十步一松,其大十围,夹道数里。宏渊单马间行,贼将张横适至。两骑相蹑,环松而驰。横不能得,则投以巨斧。宏渊格之,斧著木深不能出。宏渊负其多力,跃而前,欲生致之。横固壮猛,力钧敌,又不能得,则曳而俱坠。横以身压宏渊,且搦其阴。宏渊手攀拓桩,欲藉而起,相与力疲未决。宏渊亲兵至,擒之。宏渊患横凶暴,断其手而献于昌禹。横素以勇闻,昌禹命之酒,欲活而用之。宏渊曰:「贼无用」。遂杀之。自是超不敢复蹈武陵之境,卒全安常德一州之民,至今昌禹庙食焉。
高宗当郊,黄潜善为相,年代当考。前学士降御劄,循用旧式,以年谷顺成、兵革寝息为报天之祭,祀册亦用定本。叶梦得曰:「古之祭有祈有报。《周礼》大祝六辞祈福祥,求永贞居其一。今强敌内侮,盗贼尚多,二圣在远,四方未宁,与祖宗之时不同,宜改报为祈,专以寅畏惕厉陈情恳祷为主。祝辞当更赦文,历叙天下艰危,深自贬损,上帝不可诬」。上开纳。赦文叶梦得当制,无所讳。黄潜善乃取其词损益之,别自为手诏,言「行礼之夕,久阴忽晴,天示休应,以告百官」,与诏俱下。
绍兴和议初,金人以河南地归于我,士袅衔命道京襄宛洛,祗谒巩原。过南邓,大将岳飞曰:「敌无信,君道路宜缓」。士袅以上命有程辞,去不数舍,尘起,声甚嚣,导从相顾失色,南向而奔,力未尽,鼓声相闻,皆谓弗脱矣。忽报有王师至,望之岳帜也。驰就之,飞在焉。恚曰:「固谓君毋行,今董御带、牛观察已前交锋矣。兵胜败无常。君,王人,且近属,吾以兵自裹送君尔」。行数里少憩,两将以捷书至,盖士袅未至前一日出师也。十一年,臣寮上疏,论方飞进兵陈蔡间,尝密贻书于士袅,欲朝廷遣使应援,今必将有所营救。身为宗室,不应交结将帅。十一月,遂罢士袅宗司,提举崇福宫,申严宗室出谒宾客之禁。十二年十二月下飞棘寺,死狱中。子云诛于市。或云士袅尝以百口明飞之无他,盖亲见其兵事之神速,不止德飞之深也。
赵忠简。绍兴四年,伪豫引北骑大入,淮民南渡,人情大震。上趣召大将某人移兵过淮,某辞以疾,请他将往。上不得已,命至中书宣宴促行。时赵忠简以右揆兼枢筦,宣上意勉之,辞避如初。沈必先病之。公曰:「此事正坐吾辈不能耳。平时将帅藉国家爵赏,有兵有财,故能成功。鼎虽书生,若以见付,安知不能?且君数出劳勚,此行必非辞难。今敌报亟明,当自行耳,请以兵见付」。呼堂吏以纸授某官,促上交兵状。语未讫,将某人离坐而立曰:「如此,则某自去」。某自去,公不为之谢,但与之约师行不可过某日而已。是岁,王师大歼群敌,乌珠败而归,遂创艾不复犯塞矣。江左奠枕相安,忠简之力也。
宿师之出,欲乘敌无备,遂以五月进兵。督府在盱眙,淮地平旷,荫翳少,杲日烘炙,沙如釜鏊,不可驻足。谍报淮阳无备,魏公命戚方与列将及西北番官数十辈驾舟师往取之。戚方抵城下,立炮座,治攻具,独不令发一镞。敌有近城求打话者,亦不之对。麾下疑而问之,方曰:「诸君无扰扰,不三日,督府当有文字抽军回。今虽得城,无益也」。众愕然。翌日未暮,军士什什五五奔凑水际,皆曰:「班师矣」。近舟者争上,柂师以斧掠其手指,可掬也。老弱拖后弗得载者甚众,方乘大舠渡去久矣,实绍兴五年也。淮阳之役盖如此。
吴武安驻兵关隘,金人栅其上。一日,敌出骁将,垂青丝发,握槊策马,戟手詈玠求独斗。麾下两将辈出,皆歼焉。诟益甚,曰:「此犬彘,何足以辱我」?玠未以对也。有曹武者,位甚下,未尝以勇闻,请行。玠难之曰:「两将犹不能当,子毋重辱我」。武曰:「得公所常自乘马,则蔑不济矣」。问其故。曰:「敌诚骁果,然吾视其马于其回挽间微疵,此成擒易耳」。玠解以付之。武骑而出,与之两道驰逐,若无意于格斗者。忽跃身赴之,敌马力猛,骤前急回,不能如人意,迟一二步,为武所碎,持其首以归。三军大噪,敌震骇而走。
初,韩、张入觐,左仆射桧承诏集都堂问克复之期。曰:「上驱驰霜露十馀年,似厌兵矣。兵决在何时?迟速进退之计当若何」?两将对:「前提兵直趋某地,请粮若干,率裁量不尽得而退。兵出某所,某将皆坐视,不肯并力相牵恤。或申请辄不报,尝苦不能专力。如令文儒生不爱钱,武将一意轻生命,欲了即了尔」。桧曰:「有是乎?诸公今不过带行一职事,足以谁何士大夫者,朝廷不靳也」。岳最后至,意大略同而语微峻。桧颔之。于是三枢密拜矣,三人者累表辞谢。桧与上约,答诏视常时率迟留一二日不下,诸礼例恩赐为目倍多。桧别下诏,三大屯皆改御前军矣。始诸校苦斗积战,已为廉车正任,然皆起卒伍,父事大将,常不得举首,或溷其家室。岳师律尤严,将校有犯,大则诛杀,小亦挞鞭痛毒,用能役使深入如意。命既下,诸校新免所隶事,或许自结知天子,人人便宽喜共命。报应已略定,三人者扰扰未暇问也,得稍从容见桧,始以置衔漏夺兵职为请。桧笑曰:「诸君知宣抚制置使乎?此边兵官耳。今为枢庭,子司顾不能役属耶」!三人者退,怅怅然,始悟失兵柄矣(韩仲通尚书,桧时从官,尝为人言。)。
绍兴三十一年,王权失律,刘锜自真扬迤逦退师。朝廷知事亟,命叶审言以知枢密院督视江淮荆襄军马。审言辟辅逵为行府统制。十一月驻军江皋,引诸将入问计,逵立侍。贾和仲最先对曰:「请纵敌得渡江,我严兵以待。俟敌登岸,纵缇骑蹙之江流中,蔑不胜矣」。次米忠信。忠信请募没人凿沈其舟,顾谓逵:「向与诸公平湖寇杨么,实用此策。统制亦在其中,颇能记忆否?此策已试,尝效也」。最后李横。横曰:「今不得瓜洲则江面不可守,愿得四军人直渡与敌战,据瓜洲以拒敌」。三将对毕,审言顾问逵:「诸公策孰长?统制意如何」?逵言:「和仲老将,计良是。第国家治战舰棹卒凡几年矣,今遽舍此,则是先置水军一项工夫于无用地。且纵之渡即能支固大善,万一拒之不能止,如国何?何不且用水军合战江中,战而不捷,半渡急击之耶?忠信谓凿舟策曾收效于杨么,时则又不同。么驾大舟泊洞庭湖。湖水无潮,人持枘凿匿伏舟底可以施力。今大江湍流,瓜洲暗潮急如箭激。虽善泅者立见飘溺,尚能施刃凿耶?前日刘太尉军十二万冲突而退,今四军仅可得万二千人尔。刘太尉不能扼之淮浦之口,而横乃欲逆战于江干,恐未可往也」。是时,虞彬甫以中书舍人参议军事,洪景卢自密院检详为机宜,皆在坐。彬甫默然未有言,景卢独激昂鼓勇,谓逵沮横绝江之请为无勇,怒曰:「兵将官平时受国厚俸,今又说怯语,怕不肯去耶」?逵曰:「不然。今去不难,去而能保全人马归,方属难尔」。景卢又怒曰:「败则截却驴头尔」。初,瓜洲虽未有城,亦略有短垣,四围列植为鹿角,独中留出兵门。既战,胜负未决,横引军归营稍休息。士卒方解鞍啜食,敌骑忽驰而至,驱所掠百姓,倏忽壕堑皆满,拔植三面而入。我师于是尽为敌歼焉。自横流军渡江,审言谓可无虑,即移幕府过建业,明日至东阳,见隔岸火起,知已失瓜洲。审言中涂舍车惊遽。有刘锐者亦督府偏将,瓜洲败书闻,审言震惧,议移督府毗陵,以议拒守。劄子今犹藏锐子路分家云。
绍兴辛巳,金亮侵淮。刘信叔以三万人屯清河口。金人数万为连珠寨。日暮,锜选壮士五百人绝淮捣栅。敌方解衣盘薄,不虞我师之至,杀数百人而还。军中无知者,闻击钲声,挥朱缨芾,始知得捷收兵。是夜,锜复犒士,选千人,皆身首长大,翌日晚再劫之。敌有备,我军歼焉。得脱者三数辈,乱流而济。锜叱之曰:「何不尽死力」?犹欲用军法。明日,锜命以三千骑扼淮与之交射。敌以生牛革蒙粮舟缘北岸而过,飞矢勿能及,军士望之怅然而已。薄暮,我师伤者半。锜著褐半臂,踞胡床,抚案而视。战酣,麾左右使就战。然军士夺气矣,犹终夜击柝呵号,振鼓严更,若将警备者,虽帐下趋走亦不知军之移也。达旦,万骑已去。问之,幕府过维扬,将李横与数校殿而已。敌疑有伏,日已晡,火起,犹未信。真扬之民遂得预避,而我师成皂角林之捷。
绍兴十年,金人以河南之地归于我。三月,命济州防禦使、龙神卫四厢指挥使刘锜为东京副留守,发临安。五月至顺昌,不旬日,金国韩、翟二将军与乌珠大入侵。锜命清野以待,近城民皆徙入之。先是,属邑警报至,锜下令命军士及徙入百姓人持荻煤纳于州之佛寺庑下,密遣小校碎以臼杵,囊盛而积之。数日,入者填满,勿能容。有番欲出城避寇者,因命人授一囊以归,且禁勿开视,曰:「汝归视汝冢墓,于其井坎四旁沟涧遇有水则投之,敌当不敢近」。且戒以勿泄。时出者既众,一二百里内投者殆遍。敌以五月出兵至顺昌,涉六月自陈蔡而来,地多瓜桃,非北人宜食。入境捕生口散鞫之,所言人人同,汲于井间得渗沫。敌唶曰:「吾固疑吾军多腹疾,且马亦多毙」。盖锜寘毒于水也。始命军士掘地而饮,遇天雨则以杯勺承以饮马。人马燥渴,皆欲速战,故锜得因城守以破之。
锜自皂角林得捷,即称病求解印符,肩舆过京口。金骑将至江浒,督府惧失江面,且兵形背水为置之死地而生,迫诸将瓜洲迎敌。诸老将皆难之,遂相率就锜问计。锜病卧萧寺,令伺于户外以待移。顷呼入告之曰:「今取百馀舟凿其底,覆以篷席,藉以版干维楫,外设帆樯,度不能一二里沈者,鳞次于岸步,复取坚致可战之舟舣泊于岸,夙戒军士交锋勿及则徉败而疾趋坚舟,委泊岸者勿顾。敌气锐,必乘见舟以逐我,谓可直渡。度敌毕登放舟离岸,即回戈以赴之,乘其没溺,可以得志」。诸将皆谢非所及,拜受教去。午夜,密使移舟而前,时督府驻金山,望瓜洲如对面。迨晓,见南舟舣岸,欢曰:「是欲遁尔」!亟呼舟止。诸将位卑,无能以利害争者,皆恸哭云必败。于是刘汜先遁。李横不能支,失统帅印章。敌骑蔺藉我师,皆一壅入江而死。暮夜,有把芦苇而过者,实丧师八千人,横仅以身免。今沿淮州郡印章皆冠以绍兴,镇江戎司亦然,以此。
金将败盟,朝廷移刘锜为荆南帅,张真父以司业佐郡,盖不欲以民事烦之也。锜悬赏招效用甚重,然无如效用逸何,遂下令逃者斩。一日捕两卒,至未及问。真父趋而前曰:「杀之而逃不止,孰若生之以观其后」?锜奋而起,指其颈曰:「司业今何等风色?设有缓急,此非锜所能保,而顾惜若曹耶」!命牵出斩之以徇。自是义勇成军矣。先是公安白昼剽劫,撞钟鼓以过市,至是军声震叠,子夜开户无盗,至今义勇效用犹可用云。刘汜者,锜之犹子,衣褒博近文墨。锜一日责数之,令易楚制巾帻从军士。汜好论军计,锜犹信之。瓜洲之败,汜为提举军士云。
西蜀之兵分为三路:金州当其东,兴元制其西,兴州当其北,各据一面。三路之中,兴元最为要害,盖进则当寇之凤翔,退则据蜀之咽喉,故重兵不可不置于此,事势不可不力于此,大帅不可不设于此。以地理考之,敌人犯蜀不过三路:曰岷凤,曰兴元,曰金州而已。然自兴元而至兴州百三十馀里,自兴元而至阶成与凤远,亦不出三四百里,是兴元而应接西路不为甚远也。自兴元而至于洋七十里,自洋而东至于金州二百五十里,是自兴元而应接东路亦不为甚远也。是以南渡之初,国家深知其然,镇以重臣,开宣司于汉中。夫使朝廷择才智之臣,据根本要害之地,平时得以考覈将帅,蓄积财用,一旦有事,得以专制二道十万之兵,东西应援,不出于三四百里之外,而敌人不得一蹑吾咽喉之地,岂非固国之善谋哉!
陈箍桶。方腊之乱,初因盗犬系狱,其徒不堪,遂破械出之。初犯缙云界,自黄墓岭过止六七人,至崇善寺纵火杀掠,自号圣公。阴兵执镜照人,谓凡用心不臧者皆照见之。百姓窜走,方伏匿于山林,其徒持镜四出,谓人曰:「我已尽见」。愚民畏惧,皆出就擒。邑民盛九、沈五各立党伍,起而应之。括苍素无城守,遂被剽掠。其后腊就擒,童贯问腊:「谁为谋主」?腊以陈箍桶对。贯捕获之,问:「君教方腊反,何耶」?对曰:「正坐腊不受某教耳」。又问:「汝所以教腊者云何」?曰:「杀徽严以示威,长驱渡江结人心以入长安尔」。又问:「何以箍桶为名」?对曰:「天下之势犹桶板耳,能箍则合,不能箍则离」。其不韪如此,贯诛之。
绍圣中,余见刘莘老蕲州,因问公:「自中执法为执政,拒绝交游,独听一王岩叟语,悔乎」?莘老默然久之,曰:「惟蔡持正事过当,离青州时固悔矣」。又云:孙升为选人时,梦僧指府界提点蔡持正曰:「此本朝第四人过岭宰相也」。自卢、寇、丁三人,蔡谪新州第四人也。又云:刘拜右仆射之日,一小仆仆于堂下,呼曰:「相公指挥头𨃚往新州去」。已而诘之,悟曰:「莫知其言之出也」。
开元中,终南山竹开花结子,绵亘山谷,大小如面。其岁大饥,其竹并枯死。后汉襄楷云:「国中竹柏枯者,主当之。人家竹结实枯死者,家长当之」。终南山竹花枯死者,开元四年而太上皇崩。《朝野佥载》,见《广记》一百四十卷。唐天宝后甲子三年,自陇而西至褒梁数千里内,民相食,忽山中竹无巨细皆放花结子,饥民舂食,与红粳不殊,自此千村万谷并皆立枯。出《玉堂清话》。《广记》百三十二:竹花,六十年一易根。
按《渚宫故事》,长沙有阿育王像,相传至齐末常夜行,每南朝有大事及灾疫,必先流涕数日。
邵伯温父邵康节,河南人,熙宁丁巳卒于洛,程明道志其墓。伯温、仲良其子也。伯温字子文,传康节《易》学,节行尤高,以经明行修荐,授大名助教。初,温公之子公休卒,温公之后再绝,独公休之妻张夫人无恙,遂复立族子为公休后。朝廷遂除子文教授西京,经纪温国之家属,任之意略亦可见。其后章子厚欲用之,子文不求进也。徽宗即位,日食求言,伯温坐上书斥几四十年。建炎初,没于利路转运副使。绍兴七年,赵忠简当国,上其所著《辨诬》,乞行追录,始赠秘撰,诏藏其书于史馆。子文本末备载于忠简一疏,其守道行己可谓始终无愧于师友矣。然贤者遇非其时,顾亦有重不幸者。先是堂吏魏伯刍尝知石泉军,宣和中,蔡京用伯刍变盐法,帑藏骤增,擢伯刍为外府卿,提举榷务,其后除伯刍徽制以赏其功。故事从官除拜得自举代,伯刍状卷:「伏睹朝奉大夫、权知果州邵伯温识量渊明,学术该博,外寄远邦,吏民畏爱,傥置要途,必有异能。臣实不如,举以自代」。伯温早登富公、温公、小申公、二韩、忠宣之门,荐之者乃持国、范纯夫。伯刍小人,据非其位,乃自诡荐贤而不揆其不韪,不知谁实教之?虽子文名德皭然,彼安能浼,然亦可谓贤者之不幸矣。
种师道本以文资换右列,后为名将,其抚士卒最为有纪,然不特皆以威云。初,师道为小官,冬夜赴尝寮之集,衣笥中尝置薪炭白粲而去,家人辈笑之。既至,会饮之家或侵夜仆隶多寒,或给散俭薄不能满适,则群聚喧嚣,冀得声达于内,宾主各不自安,早罢酒归。主人或欲延客,客饮兴或未阑,无如人从之不肃何,以故多不得从容散去,独师道部曲所至,竟夕常无一人喧哗者。或怪而察之,乃知师道自始入席,即以所携付之众卒。众卒深夜得粥,既宽饥馁,已而爇薪炽炭,相与附火,不忍舍去,是以不暇为嚣,忘其为夜艾也。然其用兵持重,出没变化,人莫能测。师道于果肴喜啖榛实,每与诸将谈论,置榛于前咀嚼之。一夕坐久,食之尽,适有军议,沉吟未得其说,则时时引手就碟撮取之,不悟其已空也。左右谓其乐嗜未已也,取他器满饤,俟其顾盼有间,潜置之,易取空器而去。师道觉之,恶其揣度窥伺,立命推问诛之。
崇德人吕援,字权仲,居南场,营治圃垒湖石山,植海桧五六十株。大者盘枝如凤面二丈,又屈其上,小枝如倡乐杂戏,尤婆娑可爱。朱勔起花石纲得直达,檄秀守周审言,封以黄衣帕。援知不可得,匿其事,走汴都投京尹宣和殿学士盛章,请以园归上,方以恩换右列,后为忠翊郎。援亦稍强直,家富得官,里中稍推之。建炎改元,杭卒陈通叛。福建经略鲍贻逊至,方总枪杖手驻崇德。通劫围城中前某路漕俞䀭仁达、秘书监李光泰发、主仁和簿吴括子,直之嘉兴,约提刑高士曈、漕尉顾彦成求和。通诛在十二月。是冬雪踰月,三人者在崇德不得其日,尤记䀭衣单,求絮衣于援,二使者亦舣援岸,强使援摄尉,摄酒税。时兵自杭败还者日数百,援阨市南包角堰,设钓桥,谕使纳兵器,旋以小舟济渡,藏其械于县庑。败兵道饥,委仗得食,皆无事去。知县事邓根失赏,巡司寨卒有怨言。援以告根,出缗钱分之,卒尽醉之。又悉其家市酒,一釜不留,指市井谓人:「此旦夕吾所有也」。有得其要约文书者,始知将以五鼓集县治,约以声喏为节。初谢犒赐,次取兵械(即败兵所纳者。),次杀官吏。援诣根谋,先十刻率保甲袭之。卒尚醉,多就歼,余四十人,首领都头者甚健,彀射保甲,尽济四十人,手覆钓桥奔去,众卒趋许村,都头窜落县南田父家,绐谓田父送迎,饥渴索浆饮。田父逆知之,为具酒饭,已乃熸汤请浴,遂即浴床反接以献。根戮之市,沥其胆于酒,书「食胆将军」于旗下,令以五十万钱捕一卒。未几,许村尉执四十人为一舰至,取赏镪实舟而返。讫通诛,崇德无恙。援后辟都监。未几,虞兵徐明反,谓人曰:「我蓄反久,以吕都监故迟之」。因囚太守赵叔瑾,荷筒其项,叛卒张设列饮州治,牵使叔瑾行酒,曰:「常日汝饮燕,立我脚,直一脔,汝必尽之,我恨今当偿」。遂取所余肉与之。邓根兵至城下,明拥官妓乐饮西楼上,根募射生手弩射明,矢着胡床,与妓俱仆。明乱二十日王渊兵至,不施梯冲,卧桅竿于堞上,数人蚁而登。守城者皆散去,明遂诛。方明作乱,援去州方一宿云。根字深伯,昭武人,登进士第,治剧有风,力射命中。根父及弟皆能兵。一仆矮小,尤蹻捷。根以功改秩贰郡,为秀守。方根上功状,父子兄弟咸在,独不及援。援子恕,字子齐,年八十矣,为予言之。长老尚有能言其事者。子齐又云:陈通独不杀僧,士大夫持精缣易坏衲,自髡剃以避难,至暴其额于日中。首乱者通,次王贵。通诛,杭人有云:「脱通换通,罪过陈通。换对着对,罪过王贵」。通剐肉尽,犹索水饮云。
范觉民,襄阳人,美如冠玉,有经济大略,尝诘伪楚之立,邦昌辞以渐远则归节。时大盗纵横,桑仲、李横、霍明蹂践京西,朝廷力不能讨,耕凿尽废。觉民置镇抚使,于是桑仲得襄阳,霍明得郢。分地既定,盗贼渐不能相统。仲虽兵众而无器甲,欲叛入川,为王彦所败。已而徵兵于明,不至。仲自襄阳一日疾驰数百里至郢。明知其已疲,出迎之,使人为握发,以铁锤击杀之。李横复以兵至郢,声言为仲复雠,围之几年不下。明自水窦出走行在所。自是虽不加殄戮,而蜂屯之寇离析矣。建炎初,觉民首建择宗室子之请,实基重华揖逊之举,皆大议也。邦昌初立,同列皆在,莫知以何服见,且称谓何。觉民奋然以背子直入,呼邦昌子能而已。吕成公长觉民二十许岁,觉民书「顿首元直丞相」,止十数语。今书尺俗缛自谄秦氏始也。李伯纪与觉民皆有党。局务官叶审言上书攻觉民,或云主伯纪云。觉民生于己卯,以三十二入相,罢相居天台,得痢疾,误投热剂,薨,年三十八。始擢第,直言有议行遣者李士美,丞相救之。士美,京师人,事近习,因此稍盖前愆。
建炎三年,高宗复辟,苗、刘拥众南走,犯富阳、桐庐、寿昌,遂至三衢,檄守臣胡唐老应办。唐老谕众曰:「檄用明受年号,我知建炎而已。讨叛可也,何以应办为」?贼遂攻城,唐老禦退之。未几,韩世忠兵至,遂连败傅、正彦。唐老移守镇江。是岁秋,隆祐过江西。上幸吴越,拜杜充右仆射、江淮宣抚使,尽护诸将兵十馀万以备敌。戚方者,本教骏兵士,军兴入贼党,后杀贼首以众归,充留为帐下小校。十一月,敌挟李成入寇。充败,诸将皆溃去为盗。镇江本倚制置韩世忠为重,世忠在江阴。方迫城,唐老度不能当,出金帛牛酒犒其军。方纳其善意,为之罢攻。唐老又请曰:「晋陵,吾父母邦也,愿将军舍之」。方许焉,遂去不疑。有刘晏者,初隶苗傅麾下,统赤心队,至浦城谓众曰:「我岂从逆者」!以其所统归世忠,共破傅兵。朝廷授晏朝散大夫,时驻兵马迹山,有兵八百人。晋陵守周杞闻方将至,邀晏共城守。毗陵小郡,方易之。晏素号知兵,能以少击众,自西门出数十骑大歼方军。方败去,以唐老为绐己也,复从故道收唐老,束缚之,剥其肤,乃害之。方迤逦遂犯宣城。李泰发不能却,诏晏领巨师古兵往援,且解其围。晏恃勇先犯贼锋,冀生得方,遂殁于阵。唐老,晋陵人,世将族父也。晏,辽人。泰发上其死事,赠统制,泽及四子,庙食其所号义烈。今毗陵亦绘其像于烈帝庙,庑下有碑志其事。或云晏以明法入官云。周杞字子山,缙云人。苗、刘变作,汤东野为吴门守。张、吕檄书周杞、汤东野控扼于要衢,即其人也。方时扰攘,杞植白梃数十于庭下,百姓有犯令者辄击杀之。人不堪其酷,然亦赖以镇压。后缘坐下吏以预复辟,卒得释。弟绾,南渡后初除祭酒。绾尝为监司,有风力,不识学省事体,遇监学官如州县属吏,士论讥之。
赵令畤,宗室近属,安定郡王犹子,好学有诗声,著《侯鲭录》行于世。元祐六年,签判颍上。东坡出守,爱其公姓而有文,一见待以文士,赋诗饮酒,尝令属和,别去怀思,形于篇咏,字之曰德麟。其后张文潜书《字说》,谓德麟与韩子苍诸人名振一时。东坡领郡时,表上其才,明年去颍,又力荐之,至器其人为清庙之宝。东坡既谪,德麟亦坐废十年。绍兴初,始以正郎为宗司,方拟上除目,高宗谕宰相,谓德麟尝事谭稹,不当齿士大夫,竟易环卫。后得宣和邸报,始知德麟事为有实,得处右列已为侥倖矣。按宣和年,以太尉遂宁军节起复稹宣抚河东燕山,稹辟置议幕管句凡九人,德麟时为泗州倅,辟置盖其一也。是役也,实攸、稹首祸,不待明智,谁不寒心!如侯益辈与之为属,固不足道。观郑望之城下之盟,犹能略与敌争而面责郭药师。望之以身从稹已为可惜,况德麟号识理通文,反而自污谬迷至此,得罪于九原多矣。乃知高宗圣训盖指其实也。
李士宁,羽流也。许少张安世任省官,扣门求见,云:「闻秘书有剑,上有鳅文,得之可用煮丹,能惠我成药乎」?少张与之。未几,士宁者谋逆。少张外补利漕,复徙夔,忽乞地反而召复之。后为二兵官杀已降,乞地再寇蜀,少张坐责房陵倅。房陵复有道人三朵花者,知人兴废,能自传神。少张以书荐姓名于东坡先生,故东坡先生答以诗云:「学道无成鬓已华,不劳千劫谩蒸砂。归来且看一宿觉,未暇远寻三朵花。两手欲遮瓶里雀,四条深怕井中蛇。画图欲识先生面,为问房陵好事家」。
李柽,字汝几,牛渚人。略有权数。营卒郭通作乱,守将避去之。民居扰扰。会乡老有请愿李通判出计事,贼许之,亟遣邀汝几。汝几不为惧,登车而往。既至,不得已与讲均敌礼,且诘所以乱故,曰:「衣粮不给尔」。汝几曰:「既如是,非朝廷负若辈也」。欢曰:「然」!即请寓公列于朝,贼赖以是安,得不生事,其后就戮渠首一二辈而已。秦氏当柄,自江以东皆待以乡曲,独不及柽。柽学邃于医,心悟针法,铸铜为人身,具百脉,幕楮施针,芒镂不差。蓄一龟,寿二百岁,暇日寘香奁,自随出守上饶失之,及还牛渚,启合俨然。年九十,著《幼幼新书》,尤知养生之学云。
范寥,蜀公之后也。初张怀素与吴储、吴侔有异谋,寥知之,将告之,惧莫能得其情也,遂以仆役投募于怀素。怀素问寥识字乎,曰自小力农,不能识也。怀素固未之信,则命掌一书室,室中皆四方达官贵人书,尽堆积案几,封题固在,皆密为识认,以测其移易取视。寥才入,则困卧榻上,鼻息沸然。使人穴壁窥之,则固农夫也。
千之学于六一先生。千之一日造公是刘贡父,公是问:「永叔《五代史》成书耶」?千之对:「书将脱藁矣」。公是问:「为韩瞠眼立传乎」?千之默然。公是笑谓千之:「如此亦是第二等文字耳」。按《国史》韩通为周朝亲将,尽节于所事,俗号韩瞠眼云。近时陆放翁作《南唐书》,文采杰然,大得史法。予尝扣放翁曷不传徐骑省,放翁笑而不对。然骑省卒于国朝,放翁不为无说也。
古之帝王一岁而四巡狩,后世巡狩之礼废,然事有缓急,无有人主跬步不得去王室之义。臣于经筵尝论魏惠王迁都于梁之事矣。王者无故而迁都固不可,若唐明皇以安禄山幸蜀,代宗以吐蕃幸陕,德宗以朱泚幸梁,僖宗以黄巢再幸蜀,后日皆保安全。晋成帝不避苏峻故危,梁武帝不避侯景故亡,靖康谋臣以固守京师而大误(《山房集》卷八。)。
年:原无,据文意补。
朝请郎潼川府路提点刑狱杜公墓志铭 北宋 · 吕陶
出处:全宋文卷一六一三、《净德集》卷二四 创作地点:四川省成都市
吾友杜公,讳敏求,字趣翁,其先出于唐杜氏,历世有显人。盖西汉御史大夫曰周,东汉谏议大夫曰穰,晋有恕、有预,皆名臣也。洎唐之盛,为宰相者十一人,子孙又以文章显者,有曰审言,审言生闲。闲生甫,字子美,肃宗时以右拾遗论事忤旨,出为华州司功。会关、陕凶歉,弃官流落剑南,居成都西郊,严武待之甚厚,表为节度参谋。久之,崔旰乱,甫往来二蜀。至大历初,南下沅、湘,卒于耒阳。甫初娶司农少卿杨怡女,生二子,及下江陵,留二子守成都籍。杨子琳之乱,避患奔眉之东山大垭,因家焉。其后族属蕃衍,遂为郡大姓。后有葬青神者,遂为青神人。公之曾大父光期,隐晦不仕;大父允升,以文行推高于众,为乡先生。父万,静默守道,笃好经史,由公贵,赠朝散大夫。妣宋氏,赠昌国县太君。公幼禀颖秀,不与群儿类。在襁褓时,每见字书,辄喜动于色,或指而道之。幼教以班固史,遂能记。七岁尝赋《闵雨诗》,有「农夫苦相问,燮理是何人」之句。年十八,问学该赡,尝应进士试。眉素多士,试者二千人,能合于式度中选者,数止二十,由是人人竞衒所蕴,以争能决胜于一时。有司深慎去取,莫不搜索隐奥,标而为题,明经中选,或于题有所不知者。公凡两试,每临为一词,则详尽意谓,贲以辞藻,选在甲乙,乃登嘉祐六年进士第。授简州司理参军,徙绵州西昌,判州事。寻而丁大夫公忧,除服,知汉州什邡县。嘉州犍为泺骤激入江,有罗护滩据险奔激,屡为患。公导而通之,至今民赖以济。赖田寨控羌夷,率以武弁领之。公至未期月,主者数以夷人相侵扰为告,意在开边隙以要赏。公揣知其情,不答,而告至不已,公曰:「某虽不肖,来临此邦,羌人未必我欺。他日茍有患,吾自任其责」。已而终公之去,竟无他警。邑人孙熙祖险猾慢上,县官稍不假借,辄造作飞语,欲中伤之。前后来者,往往悦以美言,幸无事。公将抉剔其恶而诛锄之,终公之去,更不敢涉县境。以昌国君忧去职,既除丧,屏处里舍,悢然有不愿仕之意。部使荐之,就监成都商税。成都市征,岁多羡入,至者往往苛敛以觊赏。公独不然,务职举以办事,耻削民以希进,于是上下两得,民甚乐之。元祐中,以十科进擢天下士,命近臣荐而后用。时荐公者十数人,既还阙,未尝一言闻于人,乃诣吏部,拟润州通判以归。或告之曰:「公德望之重,十科所荐尤多,傥诣丞相,当得美仕,何不审为计,而遽归乎」?公曰:「富贵穷达,固有命。吾读书闻道踰四十年,未尝求知于人。茍有知者,皆自相知耳,何暇修辞令,俛颜色,汲汲自媒以取辱哉」!执政惜其所守如此,不得已,除公成都府教授。公闻命,喜甚,促装而西。官满,执政见其姓名,问同列,曰:「是尝除成都学官,欣然而去,而未尝识之者。若人安恬静退,岂须识其面目而后用之乎」!即日除太学博士。自熙宁、元丰以来,士专一经,或略去文学,及委公撰堂试策目,乃条析班、马之学以询之,自是诸生稍稍习史传。未几,罢词赋,复以经术取士,公曰:「吾昔以诗赋举进士,故在此选,今用非所长,安能屑屑务向背以徇合于人乎」!即请于朝,求罢去,改差通判定州,在韩公师朴幕府,事无巨细,多以委公,公率以仁恕忠厚补之。韩公尝谓同僚曰:「吾与治中君性相若,气相投,无异兄弟,但姓不同耳」。有掾曹以母疾赴官淹缓,众皆难之,公为出力必争,毅然不可夺。徐诘之,乃故右辖胡公婿也。公告韩公曰:「万里从官,以母疾后期,不失为孝子,又况胡公婿乎!某素受胡公之知深,傥不一言,他日泉下何面目见之」?竟使就职。韩公叹曰:「笃于风义至如此,可为薄俗戒」。元符初,除广汉太守。京居仅二年,掩关读书,未尝妄与人交一言,士论伟之。今上即位覃霈,迁朝请郎,除梓州路转运判官,就移提点刑狱。识者谓朝廷将大用,俄感疾,乞致仕,卒于官,享年六十有三,实建中靖国元年八月二十日也。公初娶太原王氏,崇德县君;再娶郭氏,旌德县君;又娶郭氏,长安县君。二子:长曰端方,博学孝友,公笃爱之,先公十五年卒;次曰续,今才六岁。女三人:长适进士孙燮;次适新授成都郫县主簿张澈;季适进士郭琛,而先亡。孙男一人,曰嗣老。将以崇宁某年二月二十三日葬于玉台乡敦教里,举长安君及端方之丧而祔焉。有文集三十卷,藏于家。公仕宦四十年,未尝殖产,或劝之,则曰:「君独不闻萧相国所谓『令后世贤,师吾俭』乎」?使没于利者闻之,当足以自警,故今西南指士大夫廉洁者,必推以为先。既丧,梓人哀其贫,赒以赗赠,孀妇诸孤号且诉曰:「先君子昔以礼义自持,终身未尝一毫取于人,今不幸至大故,虽贫甚,宁寒饿以死,敢纳人之遗,以累其清白耶」!辞不受。闻者深嘉之,以为非公廉洁自处,素信于其家,安能至是。呜呼!予从公最久,知公最详。方少时学有原本,文辞纯明博赡,谓其可以标范后来,故爱之。既壮而仕,则闻其治有体要,重民贵义,谓其可以扩而充之,以及远大,非特区区郡县耳,故畏之。及见其信道守己,愈老益坚,不以一毫屈于物,而觊尺寸之茍获,然亦竟不为时用,故惜之。又悲其平生患难,死亡憔悴,岁月相继,将卒而子尚幼,已死而家尤贫,诸孤尚不忍茍得,以累其素履,可谓贤矣。天地之报施善人吉士,果可知邪,果不可知邪?予又闻,昔者孔子论死生之际,则曰:「知生而不知死,吊而不伤;知死而不知生,伤而不吊」。至「朋友之丧,则亦吊于寝门之外」。斯皆要以恩义而归诸礼也。予于公既吊而又伤之,哭于寝门之外,而又铭之,孰谓非礼欤!铭曰:
终始从公,可得而知。义操于我,从容典彝。德爱在物,涵濡咏嘻。吊且伤矣,曷穷予悲。大山之垭,青江之湄。著信以铭,云乎庶几。
永国夫人何氏行状 南宋 · 周南
出处:全宋文卷六六九七、《山房集》卷五、见《虞邑遗文录》卷三
夫人何氏,曾祖某,太庙斋郎;祖某,大理评事;父某,登仕郎。夫人家世山阳,著姓也。初,夫人在婴抱,先君武翼犹未生,登仕指夫人谓先祖监元曰:「以是女为宽仁家他日子妇可乎」?先祖,临淮人。宽仁,字也。俱州里同舍,又相好也,故相狎及之,实一时戏言,非尝有意预约论婚也。及汴京摧破,敌骑渐窥南下,淮楚鬨动,盗起如猬,赀高者先期南渡。登仕独絷于坟墓,柅不果行。顷之,张简、常盖、张荣四出荡掠,诸渠首皆指登仕室宅为蚁聚,何氏三百口歼焉。夫人族破时八岁,顿仆绝矣,偶有天幸,贼投以兵,反置刃不死,因得逃生于草莽中。自是兵火飘转,谁复记省前所谓戏言?先祖独心念登仕曩与我言者意良厚,且吾终不以登仕死生负恩谊,卒迎夫人归先君焉。夫人既归,则间独叹曰:「吾终身不获事吾亲矣。以吾慨父母而弗及者而以尽于舅姑,傥可赎吾之不孝于终身乎」?盖先祖寿八十四,祖妣时夫人九十六。夫人共养五十年,凡食饮、刀匕、烦撋诸劳辱事皆身亲之如一日焉。药虽常所服饵,不以付婢手进也。时夫人体或小不平,虽苦寒甚暑不离立左右。或侵宵分,时夫人曰:「新妇休矣」!则眷眷不忍去,至再三言趣去之,足才移限外,犹侧属以候声欬。苟疾未间,未尝安于寝也。自播徙来吴,生计落然。然先君固守门户,终不肯叛去。缝掖营什一之利,聚十数学子,资其赀谢以供耳。夫人能俭薄,缀积纤微,量宽计急,户内晏然,不见疏罅。客睹疏筥什器不乱,未尝肯深信其家为空乏也。虎自为常儿,粗已领略佔毕,独不能服勤章句,先人止一子,又不忍楚督之。及长,六博尚气,不谐于俦类,独夫人知之。夫人自少涉难,语外门事情则雪涕被面,故心亦独喜尚气节,间语虎曰:「汝慕为倜傥奇节而摈细谨。诚汝有志,则当折节于学。不学而怙义矜侠,则为跌宕毁驾驹矣」。于是鬻钗钏,趣虎亲师友。故虎得稍服驯义理,不改错规矩,由右学首武科以至服勤官守,叨被国家推擢者,皆夫人之赐也。夫人尤胆决有智数。嘉泰甲子,虎自閤门试守浮光,于是守边者多已遗家独往,虎将迎养,则念偏慈老矣,未决。夫人曰:「我两更兵不死,今为守将母,何遽死耶?即死国,不犹愈乎」?命尽室载以行。既行,则又徐驱暮舍,抚慰行路,以镇安人情。虎以开禧丙寅移郡山阳,至四月,则山阳大兵悉出赴屯矣。官吏前在者固无几将,又遣其孥潜去,百姓因之,舳舻相继。虎患之,欲止之则惧益骇,未有以发也。夫人曰:「易耳」。命虎传戒典客吏曰:「吾母以重午召会尝寮家人」。于是议归者惴然不果动,而居民去者亦稍稍复集。他日,依城自固之郡仅保空墉四壁而已。惟山阳民不轻徙,故庐井迄今犹故焉。是年秋,虎论戎事,诋首将而下。当柄者入其言,立报罢,且就逮,宣司谓且推列。夫人曰:「无惧也。汝未有得罪于民,汝行矣」。虎遂行。会逮,则闻宣司察之,请以身任虎于朝矣。虎前事果益解,遂改而守历阳焉。先是,朝廷知历阳为敌冲势重,命大将戚拱驻全师任捍禦之责。冬十一月,敌犯淮甸、濠梁、安丰,长驱而来。拱惧敌,一夕胁众遁。于是历阳大震,三日间亡者略尽,官兵存者才千八百,民兵七百而已。父老缚桥治道,叩头请见,愿得循用近事,亟出移治。虎慰谢遣之,犹不去。夫人遽出,谓之曰:「父老惜太守之死于敌耶!太守离城一步,是亦逃矣。事定则为失守,如国法何」?遂顾谓虎:「今携汝子江浒,以朝夕望汝。汝其死事,吾将育汝子,以无废汝父祀而已」。立道诀绝语以别。虎幸因夫人处当家事,即方寸洒然,于是立命土三面门,一意为死守计矣。初濠梁、涡口既弃不守,敌又乘安丰、伍口之胜,遂径趣合肥。合肥之木栅不破者仅耳,而士卒前后多战死者,是因江淮间偶见诸小戍将咸得择利进退,欢谓欲弃和以避敌锋。戚拱之遁也,固坐退懦,然其敢于直渡不疑,亦略可见矣。是时,虎受围旬日矣。方事之警,日夜冀援军至,而诸将谓虎常日强项,因是欲快其素所不平,委虎于孤壁不之恤,且并匿不以闻。虎得与城存亡则幸矣,独念国事谁与直之?幸赖夫人在外,知事棘,非但为一家一身,自为牒驰诉于宣司。牒词恳迫,宣司读之为动容,始议遣属趣兵来赴焉。方围闭时,影响不通。夫人数厚赂,夜缒人入,传达外耗,故城中因得以为备。复窘雨雪,樵采路绝,储偫且将尽。夫人又密抚将士,虽微而醝茗药剂悉市以送之。守者用益感励不懈。凡攻围踰月,城几陷者数矣。凭国威灵,卒赖以全者,夫人之助为多。而虎不得为诸将之所甘心者,实由夫人恳诉之力也。初,夫人以慈福大庆封太安人,至是超封感义郡夫人,加永国太夫人。今参枢雷公在纶省,道上褒异教忠之意,历阳军民为起祠刻石记其事焉。上既更化,录虎微劳,超授虎正任,付以主管侍卫马军司事。人谓夫人脱忧虞,就荣养,当年健强,且亲见虎之躐用,足以伸眉适意乐矣。而夫人居之泊然如常时,每见禄赐优厚,辄对虎忧曰:「汝何以胜?且吾家不藉束脩活方十年,而汝五六年间起家涉三郡,今又骤跻岩卫,汝何以胜?且汝戆不已,则将速咎,盍归乎」?盖夫人虑虎之骄而戒之者如此。身所被服,好自纫补。一唾壶三十年矣,虎请以白金易之,不可,曰:「此吾先姑所遗也」。然自虎城守,几毁其家。洎敌退,夫人来登城,慰藉将士而下,又尝辍脂休俸,嫁死事之妇四百七十人,孤女五十六人。士卒口众而亲老者,必于时序为名色以赈之。虽临事能断,而虎治军或鞭捶稍过,则阳悸疾呼使归治药,故虎所至,人尤戢母氏之恩意焉。夫人没,其后历阳火,携绠汲以救夫人祠者数百人,如护其所居焉。自虎得仕,每令倾意胜己,投分推诚,通其有无。前殿岩夏侯震、彭侯辂为列将时皆升堂入拜,以母事夫人。夫人皆以行呼之。中间彭侯去其军来荆南,虎时在历阳。夫人立命虎入奏,愿以母子保辂,今堂帖故在也。盖夫人识理过人者如此,非虎欲衒其亲而诬人以所难能也。虎不孝,嘉定五年五月蒙恩除带器械兼干办皇城司,于是虎去其家十年矣,至是始得奉板舆以还里舍。夫人时已属疾,虎得祠请终养,则病不可为矣,遂以某月日不起,寿九十一。一子,虎也。孙男一人,某,某官。女二人,适某人。将以某年某月合祔夫人于某所先君之兆。虎念夫人之为妇为母,至遭变事,皆应得书,而虎惧即死无以永夫人之传也,于是辍泣忍死录其梗槩,伏惟裁哀,幸赐之铭。谨状。
上皇帝乞附试书 宋 · 韩驹
出处:全宋文卷三五○九、《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》卷七六、《宋代蜀文辑存》卷三七
臣闻成汤祷雨之词曰:「士失职欤」?夫一士失职,何与于政事?而圣人以为忧,是以知至治之世,物物遂性。今陛下躬成汤之圣,则世宜无失职之士,此臣所以昧死以毕其愚者也,惟陛下幸赦之。臣九岁业进士,十七贡于礼部,二十又贡,然后学成而益穷,志勤而益困。方陛下建学以造士,甚盛德之举也。臣亟提所著书以愿入焉,会臣父官岳州,食贫口众,不能偕去,则使与其孥就食江南。及官荆州,则使臣如襄阳以入学。臣以去冬犯寒忍饥,携孥至京,而惫不能行矣。居京城几一年,义不苟取,又无他艺以为餍足之道,至饿不能出门户,况可远适哉!原宪瓮牖,仲卿牛衣,以臣方之二子,未为贫也。夫贫者士之常,臣亦何憾?然岁秋矣,天下之士皆得操觚秉牍,试于有司,而臣以流落故无所试其艺,其他固已息望,但比棘闱饮墨之人,尚不可得,此非近于失职欤?臣前居江南时,已不及预秋试,盖士抱利器以见试,尚惧不得,而臣不肖,六年不试其艺,其穷宜矣。退而惟之,当天子接千岁之统,求士如不及之时,人人得以自效,瘖聋跛躄亦各以其器食,而臣独不见试,是命也夫!虽然,《传》称尧曰「不废穷民」,古之圣人惟其加恻隐于穷失职之士,是以博施济众之效,后世不及,一夫不获其所,其臣犹或耻之。共惟皇帝陛下仁民爱物,度越尧汤,今天下大治,物物遂性,臣虽至贱,岂不得与一物之数乎!然而未获其所,愿陛下特诏臣附在京进士请解,以彰陛下博施济众,其度越尧汤如此。《书》云:「人之所欲,天必从之」。陛下其仁如天,则亦从民欲矣。士莫不见用于世,然臣愚切谓冒进于他技者,类非安分之士,而自称荐者决非立功之人。昔者贾谊愿试属国,终军请受长缨,臣之不肖,尝切陋之。陛下即诏臣试,固未必中,然臣得其分,臣其受宠多矣。如闻报罢,则信其命之穷,无所望于世矣,便当绝学捐书,为人耕田,时时击壤,为诗歌咏太平,仰事俯育,以俟没齿而已。愚狂无所知识,罪当万死。
读朱子与刘共父书。至塞垣高秋语。感成一绝 清 · 权万
七言绝句 押元韵 出处:江左先生文集卷之二
万里龙沙杳二辕,不堪胡骑满中原。
可怜艺祖金瓯地,却把荆州作塞垣。
七略 其二十二 西汉末 · 刘歆
出处:全汉文 卷四十一
蜎子名渊,楚人也(《文选·七发》注)。
题图诗十二首 其五 刘凝之散钱图 明末清初 · 吴嘉纪
押阳韵 出处:陋轩诗卷七
错刀解择主,不聚义士囊。
志安隐荆州,岁俭多感伤。
眼中饥困人,无计充其肠。
十万远相遗,云是衡阳王。
高人心忽贪,受之气扬扬。
提携到市门,分散何匆忙。
春风吹道左,愁苦变欢场。
纷纷籴米去,伫看乐未央。
壬辰1832春来澎办赈务临行赋此为蒋怿庵刺史志别 其二 清 · 沈长棻
七言律诗 押支韵 出处:此诗收于蒋镛《澎湖续编》〈艺文〉,又载林豪《澎湖厅志》〈艺文〉、陈汉光《台湾诗录》。 创作地点:澎
荆州闻望久名驰(作者注:「公曾宰连江,口碑载道。」),海外循声更可师。
一路欢呼慈父母,十年抚字当孙儿。
叨陪笑语春风里,许把芳樽夜月时。
他日追随期莫定,者番归棹倍牵思(施懿琳编校)。
同人冒雨寻白兆山桃花岩中途雨甚小憩山寺被酒有怀太白 其二 清 · 左宗植
押词韵第三部
我爱谪仙人,不作谪仙诗。
我敬谪仙人,痛饱真吾师。
平生国士风,余事乃文辞。
堂堂汾阳公,中兴造唐基。
谁令翘关卒,祓释起囚累。
赫赫高将军,指使如僮儿。
荆州逆竖子,岂肯相因依?
观名计之实,皦皦固奚疑。
荐贤不受禨,反以罹谗讥。
至今读书处,古柏号风悲。
我来吊君才,亦不为遨嬉。
狂吟酒一杯,酹君君傥知。
与贵池县赵簿启 宋末元初 · 胡次焱
出处:全宋文卷八二四三、《梅岩文集》卷八
西昌主簿之餐菊,花满松庭;秋浦少府之树桃,瓜香葵戍。行矣执弓刀而徼逻,庶乎裨符檄之勿稽。联事为荣,通名为谨。惟君世绵石葛,家住霞城。神尧子一十八人,时维帝胄;天台山万八千丈,钟此地灵。温然白璧之无瑕,直若朱弦而不挠。高第既同于唐李,擢进士科;清官盍比于汉刘,望天禄阁。尚烦麟族,以重鸾栖。簿领有是人,其愿为金濑徘徊之地;贵池壮哉县,恐难留玉林潇洒之贤。高士且不屑之,大贤岂久郁者。證以我朝典故,张商英由通州而擢寺丞;参之前代姓家,赵宗儒去陆浑而登宰相。况为龙种,式傒凤泥。次焱趑趄嗫嚅而拙有馀,牢漉仃儜而贫愈甚。熊丸教切,粗识一丁;乌哺恩深,妄谋三釜。我固倖牛溲马勃之见取,人或笑獐头鼠目而求封。母线儿衣,得与圜桥之冠带;君恩御墨,遂抛利市之襕衫。乃以东鲁之儒,而作南昌之尉。将营甘旨,岂较酸寒。切庇管辖之司,庶安巡捕之职。诣习凿齿,悔三十年之徒劳,识韩荆州,虽万户侯而不愿。同僚幸甚,临楮跃然。谨奉启事,专人捧诣。
题张四孝廉山居 元 · 刘永之
五言律诗 押微韵
家住秋山下,纷纷霜叶飞。
雨微檐滴缓,风急雁声稀。
楚国战初罢,赣城人未归。
怜君奉甘旨,终岁掩柴扉。
秋末入匡山船行八首 其一 五代 · 贯休
五言律诗 押先韵 创作地点:江西省九江市庐山
楚国茱萸月,吴吟梨栗船。
远游无定所,高卧是何年。
浪卷纷纷叶,樯冲澹澹烟。
去心还自喜,庐岳倚青天。
武梁祠堂画像 其七 汉 · 阙名
出处:全后汉文 卷九十九
老莱子,楚人也。事亲至孝,衣服斑连。婴儿之态,令亲有欢。君子嘉之,孝道大焉。